黄昆给杨振宁的一封信物理研究大多时间是做日常工作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2019-09-06 15:38:24  阅读:7126 作者:责任编辑NO。姜敏0568

黄昆先生(1919-2005)是对固体物理学做出开拓性奉献的理论物理学家,是我国固体物理学和半导体物理学的奠基人之一。从“黄散射”到“黄方程”,从“黄-里斯因子”到“黄-朱模型”,黄先生在固体理论方面的建树享誉世界。(关于黄昆的学术成就可参看《从黄昆方程到极化激元》)

2019年9月2日是黄昆先生诞辰100周年。在黄先生90诞辰之时,朱邦芬院士曾就“1947年4月黄昆给杨振宁的一封信”宣布感触,撰文留念黄先生。今日「返朴」经朱邦芬教授授权重发此文,另附黄昆先生函件原文,以表达对黄先生的怀念。期望先生广博的常识、淡泊明志的高尚情操永久垂范世人、启迪后学。

读1947年4月黄昆给杨振宁的一封信有感

——留念黄昆先生90诞辰

撰文 | 朱邦芬(清华大学物理系)

1942-1944年间,黄昆、杨振宁和张守廉三人是西南联大研讨院的同班同学,别离师从吴大猷、王竹溪和周培源先生。他们三人都极有物理天分;每天一同上课,下课后一同泡茶馆评论各种问题,晚上又住在同一间宿舍,整天寸步不离;三人还共享一个中学教师的作业,被称为“三剑客”(见图1,久别重逢的三剑客)。

图1. 1992年6月1日,北京大学在勺园餐厅举办周培源先生九十大寿庆祝晚宴。晚宴前,当年西南联大时期的三剑客:杨振宁(右)、张守廉(中)和黄昆(左)三位老友重逢一同,留下了一张宝贵的合影。| 沈克琦 摄并供给

得到物理学硕士学位后,杨振宁考取庚款留美公费生,去芝加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黄昆被庚款留英公费选取,去布里斯托尔大学师从莫特(N. F. Mott,1977年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张守廉则去了普渡大学电子工程系。出国今后,黄昆与杨振宁不常通讯,一写则洋洋数千言。刚去美国时,杨振宁在Allison试验室作业,试验不顺利,搭档间撒播“哪里有爆破,哪里就有杨振宁”的玩笑话。1947年头,杨振宁给黄昆写了一封长信,信上用了disillusionment(幻灭)这个词来描述自己的心境。4月1日黄昆回了一封长信,这封信一向保存在杨振宁的交游函件档案中。

大约六七年前,杨先生把黄昆写的那封信给我看,要我问黄先生有没有留存他写的原信,由于杨自己没留副本。很惋惜,文革中黄昆把一切与海外联络的函件、相片都处理了。所幸的是黄昆给杨振宁的那封信还保存无缺。半个多世纪后我读黄昆写给杨振宁的那封信,觉得非常有意思。我了解年逾花甲的黄昆,但不了解写这封信时年纪刚过27岁的黄昆(图2,笔者与黄昆)。读了这封信,我如同穿过“时空地道”,回到了新我国建立前的年月,领会那代海外学子的心态,倾听青年黄昆对许多事情的观点。

图2. 黄昆与朱邦芬在办公室评论研讨作业

2004年,为庆祝黄昆先生85岁生日,我国科学院半导体所、北大物理学院和清华物理系一同编了一本《黄昆文集》[1],我请杨振宁先生写序文,杨先生怅然以“1947年4月黄昆给我的一封信”为题,为文集写序,他“信任物理系的研讨生会从这封信中得到一些鼓舞与启示”。我把黄昆的这封信,去掉前面几行文字后,附在《黄昆文集》杨振宁先生的序文后边。

由于《黄昆文集》发行面较窄,许多有爱好的读者未必能读到这封信。2009年9月2日是黄昆先生90诞辰。《物理》杂志全文刊登这封信(个别字作了修订)以留念黄昆诞辰(见文后所附黄昆信全文及图3所示原信最终一段的相片),我认为这关于其时展开我国科学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学习效果。本文是我读这封信的一些感触,以此留念爱戴的黄昆先生90诞辰。

1 “我国有咱们和沒有咱们,makes a difference”

黄昆在信中很大篇幅探讨了他们那批海外留学的常识分子其时最关怀的一个问题:回国,仍是暂不回国?一方面,“看国内现在糟乱的景象,回去研讨天然受影响,一介书生又明显缺乏有挽于政局”;另一方面,“假设在国外延迟意图只在躲避,就如同有违良知。咱们诚心仍是觉得,我国有咱们和沒有咱们,makes a difference”。

我特别赏识黄昆后边的这句话,它能够与彭桓武先生的“回国不需求理由”相媲美,是我国常识分子“担负起全国的兴隆”的前史使命感和爱国主义传统的描写。我国常识分子有了这种精力,才不等同于“高级技师”,才差异于其他展开我国家的留学生,“多少有一般坚持思维的力气”。

回国做什么?黄昆在信中认为杨振宁“successfully安排一个真实独立的物理中心在你的重要性应该比得一个Nobel Prize还高。”其实这也是黄昆自己的主意,只不过他没有用这样的遣词。记住本世纪初黄昆曾说过:“近些年来,新闻界的人士屡次问我:‘你没把研讨作业长时刻搞下来,是不是一个很大的丢失?’我一向不赞同这种观点。由于回国后竭尽全力搞教学作业,是客观形势展开的需求,是一个遵守国家全局的问题。这也并非我作业上的牺牲,由于搞教学作业并没影响我发挥聪明才智,而是从另一方面增长了才华,完成了自身价值。”[2]

前史标明,在20世纪50年代的我国详细环境里,黄昆为我国固体物理、半导体物理学科做出了开创性的奉献,培养了整整几代人,这种前史勋绩确实比他个人学术上的奉献关于我国更重要。他以实践举动完成了这封信中所说的“devotion to the cause的心也必定要驾于achieve自己位置之上”。在这一点上,黄昆终其一生没有改动。

当年许多老一辈科学家回国也都抱着牺牲作业的大志,例如叶企孙“谋一研讨科学之中心,以求我国学术独立”,华罗庚、钱三强等长辈回国也旨在为我国数学、核科学技能的展开奠定根底,尽管他们自己个人的科学研讨效果少了一些,也犹未悔。比照之下,咱们今日的许多“高级常识分子”,专心只谋个人或小团体的利益,毫不考虑国家和公民的利益,真实愧对常识分子称谓,真实是国家和公民的不幸!

2 “万人敌”

《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青年项羽说“剑一人敌,缺乏学,学万人敌。”项羽的“万人敌”是指战略,他学得并不好,最终只好“霸王别姬”。黄昆在信中把他的博士导师莫特比作“万人敌”,慨叹道:

我每看见Mott一个人一切的influence,就有感触。真是所谓‘万人敌‘的人,他由早到晚沒有一刻不是充分利用。作自己研讨,协助许多人作研讨,organize各种不同和Lab内Lab外的专门评论,参加国家各种technical committee,招待各种各式工业inspection以捐钱,处理系内各事,还不时出国去演说...... 也便是像他这样的少量几个人就支住了整个英国的科学研讨。

黄昆在信中把莫特描写成是一位精力充沛、勤勉的学术领导人,可是黄昆用“万人敌”还隐含另一层意思,即莫特是有战略眼光的学术带头人。莫特曾指出,科学一同体“需求这样的科学家,头脑清醒,能向他的搭档们指出,科学正向何处去和需求为之做些什么作业”。确实如此,榜首流研讨组织都有这样的“万人敌”,少量几个“万人敌”撑起一个发达国家的科学研讨。我曾听黄先生讲起,和黄昆在英国一同学习作业的搭档后来有几位得了诺贝尔奖,他们不用定都有特别的天才。正是莫特登高望远,把他们带到蓬勃展开的方向,带出了一批人。1954年莫特脱离布里斯托尔大学,担任剑桥大学卡文迪什试验室主任17年,任内出了4位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这封信誉“万人敌”点评莫特,标明晰黄昆的敏锐性。

黄昆没有把“万人敌”等同于“天才”。恰当长的一段时刻内,黄昆认为从事科学研讨需求“天才”,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天才”,“没有甚么远大方针,只不过墨守成规、一步一步地做得还能够”。在黄昆心目中,莫特、玻恩这样的大师都不是“天才”;在所触摸过的人中心,他认为真实归于“天才”的,也只需杨振宁。在信中,他用莫特来鼓励杨振宁去掉幻灭感,可是黄昆对杨振宁的等待如同还要更多一些,不限于成为我国物理学研讨的“万人敌”。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万人敌”莫特天然对黄昆研讨方向的选定和学术风格的构成起了决议性的效果。50年代初,黄昆提出我国要大力展开半导体科学技能,80年代初,他大力倡议展开半导体超晶格微结构物理的研讨,这些都标明出他的战略眼光。近10年来,我国科研全体水平前进非常明显,我国存在着许多聪明优异的年轻人,现在限制我国科学研讨展开更上一层楼的一个重要因素是,短少莫特这样的“万人敌”。

3 做研讨和“做Routine”

黄昆在信中写了他遽然悟到的一点领会:

最和你感触相同的是,我也发现做研讨多多一半的时刻是做routine。我在有一天如同遽然醒悟,理论物理和试验物理本来如此之平行。曾经总认为做试验的,天然许多时刻都是在安这样、装那样,可是理论物理则全倚绝顶聪明。那天才遽然领会做理论作业相同的得把多半时刻用在work out detail上。许多思维仍是靠在一面work out detail时渐渐ripen起来。

黄昆研讨物理,以身作则。他觉得,假设自己不深化考虑一个详细的科学识题,假设不亲自着手算点东西,脑筋就开动不起来,很难做出什么有立异性的效果。他无法幻想自己看看文献,到会一些学术会议,就能看清学科的展开趋势。黄昆年过古稀仍坚持在榜首线作业,在办公室除了评论问题,往往一坐半响,不停地写、算、思索。他还常常在家中伏案作业,乃至节假日也不歇息。新年我上黄昆家拜年,好几次他非常高兴地把他这几天在家中作的一些核算拿出来评论。

科学史标明,大多数科学上的重大突破,是整天泡在试验室里和整天在研讨榜首线苦思冥想的研讨人员依托科学直觉和洞察力而“偶尔”发现的,是苦干加上一点时机干出来的,很少是靠事前规划而完成的。我国研讨做得最好的一批年青院士、长江学者和国家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现在整天还泡在试验室里装这装那,或坐在核算机前编程序的现已不多了。不光做routine的活儿全都学生在干,而且有的人现已很少读文献,很少参加本学科最重要的世界学术会议,有的人乃至首要精力放在争研讨经费争奖项,整天不是评别人便是被别人评。有的研讨做得极好的年青院士被“重用”当大学校长,非常惋惜!这种人才准则和习尚不改动,我国虽能跟着世界研讨热门去做研讨,能宣布高影响因子论文,可是却无法做出榜首等的重大效果。

这封信还有其他许多有意思的当地,如青年人的希求和面对不顺利环境所发生的幻灭感,黄昆对萧伯纳的赏识以及把萧伯纳戏曲的简练清楚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混为一谈,a way of life 和 the way of life的论说,等等。写这封信的黄昆血气方刚、神采飞扬,与花甲之后的黄昆天然大不相同。可是,信中反映出黄昆的许多根本特色,如理想主义与往常心的一致,做人低沉,幽默感等,却历经50年不变。黄昆信中提到的常识分子的使命感、一流研讨组织关于有战略眼光的学术领导人——“万人敌”的火急需求,以及科学研讨作业者大部分作业都得在榜首线做routine,这三点正是其时我国科学向前展开亟待处理的三个关键问题。

留念黄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学习黄昆,我辈负重致远,唯有尽心竭力,鞠躬尽瘁!

参考文献

[1] 秦国刚,甘子钊,夏建白,朱邦芬,李树深(编).黄昆文集.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2] 黄昆. 我的治学之路. 夏建白,何春藩编. 黄昆集,1999

黄昆1947年4月1日给杨振宁的信

振宁:

不用我说,你也会猜到,隔了一年之久,接你长信有多高兴!

正和我一向猜测相合,你迟早参加榜首二流物理家的部队。自来英后,我这决心天然只需添加。你我能够说在研讨上是在上下两层展开,可是我对你所描述的感觉和disillusionment却彻底不觉得隔阂。你的烦恼不正是我的烦恼,由于咱们「境况」不同。可是我知道假设我在你位置,感触大约差不多,简直无疑的,disillusion要更深一点。但凡我能到达的,没有不是马上失掉其意味,变得平平之极。一来这是人之赋性,二来在咱们我国落后景象中,有愿望的人天然把精力都放在「向上」,而忘记了人生的路本应该是平的。在翻着眼睛向上看形成咱们品格的阶段中,咱们也未能培养成赏识这世界所能给予的calmer的享用。这更使得没有excitement的生命索然寡味。物理对我大约将永久是敲得半开半闭的门。不得登堂入室,总剩个挣扎之地。不能说它平平无奇,也就不觉得其意味之“flat”。

最和你感触相同的是,我也发现做研讨多多一半的时刻是做Routine。我在有一天如同遽然醒悟,理论物理和试验物理本来如此之平行。曾经总认为作试验的,天然许多时刻都是安这样,装那样。可是理论物理则全倚绝顶聪明。那天才遽然领会作理论作业相同的得把多半时刻用在work out detail上。许多思维仍是靠在一面work out detail时渐渐ripen起来。由于我的要求比较humble,这醒悟并未使我绝望,反而让我感觉,尽管聪明人作研讨的多,还因这原因给比较往常的人留下一点作研讨的地步。

我的习气是最不长于「着笔」。在没有恰当体系的主意前,总不知怎么着手才好。或许便是organize这些问题时,得到challenge,比及需求作detail时,也由于回复了这challenge,还有兴致。或许如我再高超些,就会认为问题分两套,一套是用已有办法,只需头脑清楚,办法运用纯熟就能够天然处理的,和别的一套不行解的问题。前者是routine,是drudgery,后者是frustration。你的感触或许和这附近。天然像我这样,现已养成习气,觉得一切问题都只在illustrate物理准则,一切都更简略变得trivial了。

和你比较,我或许应该羞愧。自从来此今后,对所谓“high-brow”的general theories简直就没有沾手。不过,我并不算懊悔。由于以我的才能,我循的道路大约更有实益。我把整个时刻都用在作现在的研讨,和别人评论他们的问题,和看些零散和solid有关的theories和data。物理如同由天上掉下了地,用高度和堂皇换得一点真实的感觉。

和别人评论有两宗优点,一來我的自决心多少添加些。这儿尽管是现在英国最昌盛的theoretical school,我信任我还得算是年青人中优异之一。只需一般所作的研讨是值得去做的话,也还该有我作研讨的位置。二来和他们很细心地评论他们的问题,也真等于添加了自己的研讨经历。如同使我觉得回国后也不该走上死路。这种趋向都是来得很天然:Solid的问题便是很琐碎,英国人的办法、性情都又侧重commonsense,而躲避玄深。Mott自己Mathematical ability虽极高,但最喜欢简略化的model和办法。提起Group theory,虽有一Junior staff member开过一课,可是奇灰心无比,他自己都弄不大清楚。我听课仍是在昆明那份气慨。上课时一来就失了条理,下来又不睬。所以仍是一点没懂。

前些时买了本Einstein, Minkowsky, Lorentz Collected paper on relativity。由于我早已决议,相对论不干我事,只偶尔无聊时翻了Einstein的几篇看,真是简略清楚。General theory只看了初期,用special theory treat accelerated system,而predict red shift和light ray bending的那篇,也无玄虚之感。古怪的是,曾经如同在国内也试着看过,并没有觉得这么直接了当似的。

前些天在tea时很多人提出一个关于Fitz-contraction的paradox,尽管也吵了半响,成果由我处理。所以如同在说理这些时,思维也主动多少老练一点。一般讲來,我也不无自危的感觉,由于我如同仅仅借最近得获的一点思维的integrity从曾经根本常识中提用学识。根本常识添加很有限。这种根本上的阻滞,和conscious的「向上」心抵触而使我觉得惊惧。

尽管我遍及的出息很有限,可是论作的研讨由我心里审断更是缺乏道。我总共写了篇文章。其间两篇至少在主题上,在前次给你信时就现已多半固定。可是不记住有没有说过。在合金中两种原子巨细不一同,lattice必定被曲扭。其间一篇便是用elastic analogy恰当arbitrary的假定一个simple distortion,今后superpose去predict对X ray reflection的影响。

另一篇是用一个很simplified的model算合金的Heat of formation。尽管上一年头就着手,一向未得合理成果。最近才发现electron cloud的polarisation必定得核算进去。我用的Thomas-Fermi method得的成果尚可。可是终究多牢靠就可置疑。

1/3是无意之作,简直纯是核算。Fr hlich和另一学生用M ller Rosenfeld theory的force算light nuclei的binding。他在lecture中讲起,由于不然很困难,所以在H3中他们假定,wave function is a product of functions of diff kinds of coordinates。我就正正经经把这symmetry参加算了一番,很trivial。成果在他们文中加上了一section。(或许你不明白,那夹七夹八凑在一同或许就可充论文,尽管还未太定。Mott很随意,说论文根本便是Damned Nuisance!)

这文章整个都很庸俗,和我的Li calculation平起平坐。一般说来,我作的天然比在国内弄的高超些,可是我 [][] 仍是难免觉得是废纸和废印刷罢了。我倒不太为此心烦。一来我认为和他们比,咱们太critical。咱们既是后追者,更不该如此。二来我总想,我的研讨大约会要在质上前进,不用为己过忧虑。假设我来得及,四月底前能够预备好,或许能够算在暑假前就交论文,不然就得等寒假了。由于刚来S [][][] 给我的「下马威」是三年最少,所以我现在倒也不亟亟多早得degree了。

我却是真曾有过暑假后来美的心。首先是由于这儿论文之事还很迷茫,不肯乱作预备。最近又由于向会中请路费,请美金和去办visas交通......都使我头痛。而且我又未积钱,举动之下,恐怕都难宽余。很typical我遇事偷闲的心,我就又决议抛弃此行的计划,决议改去爱丁堡Max Born那里去作一两季的客。这次你的来信又有点使我毅力不坚决。特别由于我如来美,最天然是来芝加哥的金属研讨所作客。Zener是Mott很熟识的,而我想也最好就stick to solid。那么咱们咱们相会一番,岂非大爽快之事!听你们三人游美之计,天然更对错常仰慕。可是假设我现在作计划,最早大约也要冬季才能来。我还得好好想想!

在这儿和我最投机的我国同学是庚款教育的曹日昌。上一年两次暑假出游都是和他。本年他曾要我六月和他去瑞士。由于我恐怕六月或许得考试,不能决议。由于这是参加一廉价的旅行团,不早定就没期望,所以我等于现已抛弃。别的同室的一个女研讨生(恰当intellectual,毫无feminine attraction)暑假和她哥哥和一个朋友去巴黎,由于她和我一同来Bristol,非常熟,又知道我去瑞士不成的事,所以约我是否愿参加,我也是还没有全决议。优点是他们还能够说法文,害处是和他们大约仍是不能和我国老友同去相同安闲尽兴。使我犹疑的是,假设我不去,或许就再没有恰当去的时机,所以暂为悬案。

你说或许受了本位主义影响的话,使我想起B.C.地质的王洪桢來Bristol时和我说的话。他说咱们我国的top intellectuals越来越和我国的根脱了连系,渐渐变成了一种世界人,正和印度和犹太的intellectual走上了同一途径。这说法不能否定的正确,很给我一个深入的形象。一同他又說,他所最不能宽恕的是,intellectual在国外打起持久算盘的。别人很有正义感,才智也地道,所以他这样说是诚心之语。可是现实却也不容否定,在英能久留的或许和在美国比天然小得多。因而,他能够在场外说话,分外简略。可是我听之下很有警觉之心。以我所知的,在美国停下来的真不少。这事也真天然,看国内现在糟乱的景象,回去研讨天然受影响,一介书生又明显缺乏有挽于政局,喫苦不巴结,如同又何须!不过咱们假设信任咱们intellectuals不仅仅一种高級technician,一同还应该多少有一般坚持思维的力气,咱们不得不目之为危机。

我和你这样argue,原因是想你的根本思维和在这上面所遇的对立必定和我相同。把这标题清楚的说出來,或许能够助我坚决毅力。比方说我看在这儿来了两个巴西人,他们也作研讨生,可是声明今后如或许,就settle在此,我天然难免生羨慕之心。一同当我有时告知人我一两年后回我国,他们常有疑讶的体现,如同古怪为甚么我不想在这orderly,secure的当地住下来而要跳入火坑。尽管我难以幻想咱们一handful的儒生怎样能影响多少国运,现实上还难免觉得咱们在外面如同很独立的人回去简直是像几颗米放入了石臼,必定被砸碎无余。可是我依旧觉得巴西人要呆下来,没有和良知打告知的必要,由于巴西仍是巴西,有他俩和没有不生不同。咱们假设在国外延迟意图只在躲避,就如同有违良知。咱们诚心仍是觉得,我国有咱们和没有咱们,makes a difference。

我是否现已告知过你,我来英国后的一个发现便是Bernard Shaw。他许多play的preface真是精彩之极,其简练清楚和看Einstein文章相同的感觉。我的思维也多少受一点影响。榜首是他活跃的精力令人难忘。第二是他如同给人生命加上了一重超出个人pettiness的Grandeur,我不能细心阐明。我只能猜测,他不过是给以往的哲学加了一个个人的synthesis。换句话说,咱们所短少的正是哲学(人生哲学)。可是我想假设咱们真去翻哲学,必定看有东有西,成果不知所对错,不能得益。可是通过Shaw的天才必定的说出來,咱们就能够承受。咱们无须去论他定见的正误,只需咱们能承受一点就多一点实益。由于咱们要哲学,不是为academic interest,是为practical value。咱们要a way of life,不管它是不是the way of life。而且我觉得intuitively咱们就知道不会有the way of life,而且但凡实践的way(遽然想难道正(是)我国所谓的“道”,human struggle ever the same!)都是arbitrary的,能consistently行得通的便是高超的。

我要说的一点是,Shaw对人的一个一向的定见便是,人类永久循着命定的方向走。A real woman很恰切的遵着连续人种的路走。年青时effort at attraction,着意嫁某人后的subtle tactics,以及婚后的对待子女。而A real man最大的方针永久是作业,fulfillment of self-achievement。越是有才能,这倾向愈强。在我国环境中养成seeking higher and higher education的品格,我觉得正是这一个诚心的倾向。也正是由于我国是在「直追」的潮流中,一面当然形成分外强你所谓不能实现的期望,但一同也确实给这种期望留下较大的scope。

我每看见Mott一个人一切的influence,就有感触。真是所谓“万人敌”的人,他由早到晚没有一刻不是充分利用。作自己研讨,协助许多人作研讨,organize各种不同和Lab内Lab外的专门评论,参加国家各种technical committee,招待各种各式工业inspection以捐钱;处理系内各事,还不时出国去讲演..... 也便是像他这样的少量几个人就支住了整个英国的科学研讨。

假设你对科学研讨自身还有faith的话,能比build up一个我国物理研讨中心再富于adventure和excitement的还有什么呢!?我信任你必定多少存有这样的雄图,那么什么事又该能使你disillusion呢?我觉得只需人能把大志放在超出自己以外的Abstraction上,品格的力气马上就添加,沒有disillusion只需fresh challenge。把interest重心一旦倾于个人身上,简直迟早会觉得这意图太trivial,一切的effort都太不值得。宗教者,革命者生命的丰厚不是也在跳出了个人的圈子。你说吴太太挣扎之heroic和romantic,可是生命仍不得丰厚,岂不是由于这挣扎都只寄在戋戋的一人,所以连她自己回想,恐怕也只能有一掬pathetic的眼泪,而不能有satisfaction。

这种观点我信任你必定认为正确,你的位置岂不是刚好能够承受这个positive solution。Consistently的展开这主意,比方说,successfully安排一个真实独立的物理中心在你的重要性应该比得一个Nobel Prize还高。一同在这过程中,devotion to the cause的心也必定要驾于achieve自己位置之上。由于你提到disillusion,所以我说我对你的观点和期望不justify它。想你必定和我会赞同吧!

没想到把信拉得这么长,很多都是畅谈,期望未使你太腻了。或许用不着声明,但凡我preach的定见都imply我自己未能到达或是坚持住的,也便是由于自己fail于此,才重复牵挂,议论之间就不由信口开河。咱们觉得weak,就觉得需求declare来刚强自己。活跃和不self interest是我仅有的salvation。我达不到,所以就要喊给人听。

高兴!

四月一日

图3 黄昆的信的最终一段

本文原载《物理》杂志38卷 (2009年)8期,第575-5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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