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电影《千与千寻》里汤婆婆那个巨大的宝宝,不由地想起了《红楼梦》里的薛蟠。宝宝是汤婆婆的软肋,呵护至极,整天在房间里躺着,有人陪他玩儿。汤婆婆觉得外面的国际龌龊又风险,不让他走出屋子。宝宝有什么需求,通过哭泣就能够得到满意。所以他要挟千寻说:你不陪我玩,我就哭,婆婆就会进来捉住你,赏罚你。
让我们看看薛蟠的生长,薛蟠“年少失怙,寡母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不免溺爱怂恿,遂至老大无成”,他“五岁上就性格奢华,言语高傲。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字,整天惟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罢了。虽是皇商,一应经济世事,全然不知,不过赖祖父之旧情分,户部挂虚名,支领赋税,其他事体,自有店员老家人等措办”,妥妥的巨婴一枚。
薛蟠没有耐性,喜爱什么就要到手,并且要立刻满意。进京路上看见拐子卖香菱就要买下来,两个买家相争,呆霸王就派人抢,打死人也没事人一般。就这样吃力得到的香菱,过了没半月就看得好像马棚风一般。后来有了更新鲜的夏金桂和宝蟾,便不管香菱的存亡。关于薛蟠来说,看上的人好像玩具一般,新鲜劲儿过了就顺手一丢,再买新的,横竖有百万家私。书院里的娟秀小男孩,花点钱即能够到手,结交了香怜、玉爱、金荣等许多“契弟”,厌恶了就换个当地玩,不必担任。
薛蟠在金钱上很大方,花钱如流水,木店里有一副樯木棺材,一千两银子也没处买去,他一张嘴就白送给贾珍,拿给秦可卿运用。他的人生靠着家里的银钱、亲属的权势,像是游戏里的人民币玩家一般开了外挂,一切都垂手而得,也就毫不爱惜。我们都对他唯命是从,这也挺没劲的。
汤婆婆的宝宝遇上了千寻这个不顺着他、哄着他的人,又被钱婆婆变成了一只大老鼠,走落发门,就长了不少身手,不但能站起来了,还学会了织毛衣,也懂道理了。
柳湘莲就是薛蟠的千寻,与柳湘莲的相遇让薛蟠头一次觉得人生“有劲”了起来,本来这世上是有求而不得的人和事的。他在赖尚荣家里看上了串戏的柳湘莲,打心眼里觉得跟以往相同能够容易得手,言语轻浮却不成想碰上了刺头,被骗到郊外痛打一顿,人生遭受了第一次严重侮辱。爸爸妈妈不管束,自有外人帮助管束。仅仅关于薛蟠来说,人生的这一课,来得略微晚了一些。
薛阿姨在管束儿子上毫无办法,本来住到贾府也是期望姨爹贾政能帮着管管儿子,或许儿子至少处于“客场”会稍稍收敛些,可贾政“公事繁忙,素性洒脱,不以俗务为要”,连自己的儿子宝玉也谈不上教育,哪里管得了薛蟠。并且薛蟠遇上了贾珍等一干人等也如虎添翼,“谁知自从在此住了不上一月的光景,贾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认熟了一半,但凡那些纨绔气习者,莫不喜与他交游,今天会酒,明日观花,乃至聚赌嫖娼,逐渐无所不至,诱惑的薛蟠比当日更坏了十倍”。
之前为抢香菱打死了冯令郎,自有贾雨村这种攀龙附凤的当地官“摆平”,好向贾政和王子腾邀功以便结交。薛阿姨享受了亲属有权带来的优点,这次薛蟠挨了打,疼爱不已,也计划再找亲属派人缉捕柳湘莲。幸亏薛宝钗格式开阔,拦下了薛阿姨,“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何况我们家的无法无天,人所共知”,没有必要“劳师动众,倚着亲属之势,欺凌常人”。
这一打,打出了薛蟠的新天地。薛蟠觉得丢人,“想着要躲个一年半载,又没处去躲。天天装病,也不是事”,决议出门经商。薛阿姨这时又现出慈母的限制,怕他在外生事,非要把儿子放在眼前看着:“你好歹跟着我,我还定心些。何况也不必这个生意,等不着这几百银子使。”
薛蟠这回有点生气了:“天天又说我不知世务,这个也不知,那个也不学;现在我发狠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断了,现在要成人立事,学习生意,又禁绝我了!叫我怎么样呢?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了手?”薛阿姨跟薛宝钗商议,薛宝钗的定见中肯:“这么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门,干不得事,本年关在家里,下一年仍是这个样儿。”是啊,花点膏火买阅历也是好的。
不得不说薛蟠这趟出门经商有历练也有奇遇,历练是干事有模有样了,同店员贩了货品,知道下帖子请一路外出的店员们,还为薛阿姨和宝钗带回了两箱子东西,一箱子是绸缎绫锦洋货等家常应用之物,另一箱子“却是些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花粉、胭脂等物,外有虎丘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跟斗小孩子、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薛蟠在选择礼物上如此用心,让林黛玉也仰慕宝钗有个关心的哥哥。奇遇则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再度碰上柳湘莲,柳湘莲替薛蟠打跑了匪徒,夺回货品,一同阅历窘境的两人结拜为存亡兄弟——薛蟠头一次收成了真实的友谊,情感上有了深度。所以后来听闻尤三姐自刎,柳湘莲落发时,薛蟠是那样的黯然、怅惘,他用全身心结交的这个朋友离开了,那份伤心不比宝玉见到姐妹们搬出大观园的伤心少。此时的薛蟠不再浅陋,不再像平常相同对其他人和事都毫不在意。
巨婴的生长尽管或许晚了一些,但只要是向着好的方向开展,总会一点一点前进。《千与千寻》里汤婆婆的宝宝变成了明事理的好宝宝。惋惜薛蟠命运差了些,娶的夏金桂,是另一个薛蟠,相同年少失怙,受母亲溺爱,以自我为中心,少了几分呆气,更添三分暴虐。她深知薛蟠的缺点,两个巨婴相遇,自有一番磕碰。通过这一番折腾,薛蟠的人生更丰厚也更狗血了。比及薛家衰落,亲属失势,财富散尽,薛蟠人生的“hard”形式便敞开了。倘若以薛蟠的视角写起,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