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心眼空灵,弱如拂柳,怎么办这般洁白女子掉落世间,具有了喜怒哀乐嗔,在亲属面前骑虎难下,在爱情面前患得患失,究竟逃脱不了宿命的组织,泪尽而逝。
掀开旧黄的书卷,拂去厚厚的尘土。带着心跳的悸动,模糊君再次走进了荣国府,再次走进了宁国府,再次走进了怡红院,再次走进了蘅芜苑,再次走进了心心念念的潇湘馆。故来无别事,唯有阶前叹。竹声细细,是依旧仍是不复?
久别了,大观园,久别了,林黛玉。
很久以前,大人们就奉告说,女不看红楼,男不看三国。可是模糊君看了三国,亦看了红楼。中学时,尤记住老师说过,才女萧红,时乖命蹇,年方而立,撒手人寰,弥留之际,留下遗言:“我将与蓝天碧波永处,留得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那么,这“半部‘红楼’”何所指呢?“好读书,囫囵吞枣”辈多半会顺势想到《红楼梦》。世人皆知,《红楼梦》曹雪芹只写了前80回,可称“半部”,张爱玲闻名“五恨”,其间一恨便是“《红楼梦》未完”。
可是,就算《红楼梦》未成篇,也足以用它瑰丽如秀丽的文采,跌宕而扣人心弦的内容,恢宏恰如史诗般绚烂的构思,令后世的人无不拍案叫绝,前赴后继爬行在她的光华中,只求先读为敬。而现在看来,颇多新感。
或许从前喜爱的是梦中景,就像刘姥姥初探大观园般陶醉其间。尤记在探春建议下,大观园女儿共结海棠诗社,贾宝玉同姐妹们一同开办海棠诗会、菊花诗会。林黛玉的一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现在咀嚼,依旧口齿留香;薛宝琴、邢岫烟进贾府,世人雪中争联即景诗,雅不胜数,大观园盛极一时。
黛玉洒泪葬残花、宝钗兴致忽扑蝶、刘姥姥进城喜游园、栊翠庵众聚品香茗、元宵良辰大摆宴、探春理家显精明、怡红院齐欢夜宴等情事皆极尽精致。朱门的事,总是令人神往,可是背面的不可说更让人唏嘘不已。
林黛玉无疑是美的,乃至美得超凡脱俗,可是她也是悲的。她的悲,给她的美增添了一丝厚重。而相关于她的美,她的悲更耐人寻味。七十四回中,在抄检大观园之前,王夫人在说了一番道理后,不由感叹道:
“也不必远比,只说现在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多么的养尊处优,是多么的金尊玉贵,那才像个千金小姐的体统。现在这几个姊妹,不过比人家的丫头略强些算了。”
从此话看开来,林黛玉尽管艳冠群芳,且孤僻自居,可是她不得不“入乡随俗”,极力投合别人的喜怒哀乐。咱们我们都知道,林黛玉身世并不低,又是独女,本应受尽宠爱,可是爸爸妈妈早逝,她不得不投靠外祖家。贾府尽管姐妹许多,又有宝玉相伴,可为了避人唇舌,她不免要收敛性质,且要看脸色行事,这关于天分不羁的黛玉来说,是一种摧残。
在书中,宝玉对宝钗好,左一个右一个“宝姐姐”,黛玉不高兴,气急剪香囊,伤极吐红血,用力耍小性质;湘云把她比作戏子,她不高兴;贾母对宝琴好,她不高兴。处处不高兴,或许有人以为是意在争宠,或许是以为小女孩子心性,心情不定,性刁也。但在模糊君看来,不尽然。
林黛玉有时体现出来的别扭,与其说是现在所谓的作,更不如说是长时间仰人鼻息所累积的惊惧。单凭林黛玉的绝世容颜和旷世才调来说,她应该是能够感到自豪的,可是日子掠夺了她特性开展的个人空间,而她的骨子里的顽强断不允许她随遇而安,所以有时读者会觉得黛玉的体现有些矫情。她就像是被拔了刺养在花店的玫瑰,人前永久光鲜,而有无尽的冤枉被潜藏。唯我者,难以云淡风轻,这也为她的多愁善感的性情作了阐明。
除此之外,她的悲又是力不从心的,无法改动的。纵然她与宝玉志同道合,可是他们究竟日子在封建社会,有许多的捆绑。但从贾府来说,是功臣后嗣,秉承世职,再加上是贾贵妃的娘家,才如此贵不可言。后边贾贵妃不幸病逝,这阐明贾府作为封建贵族,要想富有年年,有必要要有新的人才为宗族荣耀去斗争,作为仅有的嫡子,无疑贾宝玉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贾宝玉抵抗宗族的组织,不思进取,流连女儿间,最不喜科举考试那一套,饶是如此,善解人意的黛玉才会成为他的知心人。不过,个人的情感底子无处安放,贾府这个我们庭要的是宗族的荣耀。天分绚丽的黛玉明显不是宝玉妻子的最佳人选,她无法做到劝诱宝玉入正途,而薛宝钗就不相同了。薛宝钗自幼便深受封建思想的教训,干事安分守己,沉稳有余,这才是贤妻良母的最佳标本。
林黛玉跟贾宝玉同一阵营,薛宝钗是跟贾府这个我们庭同一态度的。林黛玉最后为情而逝,不过摧残她的不是贾宝玉的移情别恋,而是贾府严寒的教条,是其时大布景下的必然结果。黛玉仅仅千千万万不幸女人的其间一个,但她的才情,她的英勇,她的真性情,无不令后世人信服。
一本书,或许有许多读者,而读者又有不同的见地,但不论从哪个视点来说,林黛玉的终身是悲的。鲁迅曾说,悲惨剧便是把美的东西撕毁给人看。林黛玉有高于其他女人的绝世才调,但封建礼教不允许她出头露面,她的才情只能在闺中渐渐发出;她有高于其时大多数人的醒悟,却成为她悲惨剧的本源;她终身都在寻求心里的纯真,但外界的漆黑总算将她吞没。旧书不厌百回读,千古犹怜女神赋。
掩卷深叹,思绪无迹。那时的无法,那时的心酸,那时的苦涩,今日或许不会重演,可是林黛玉的叹气穿越百年,终成为绝声。有多少读者从林黛玉这儿感受到最纯真的爱情?有多少少男少女从林黛玉这儿上了人生第一节美学课?林妹妹不是归于任何一个人的,而是归于每一个读懂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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