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玻璃心、焦虑症、抑郁症、社交恐惧症、万事尴尬症……有人说,我们未必是最苦的一代人,但一定是最矫情的一代人,发明了这么多"新愁"来合理化自己的懦弱。情商大师告诉你"见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社会的隔阂、人心的冷漠、泛滥的猜忌让我们的心理安全范围一缩再缩,也就怪不得那彼此之间嘘寒问暖越来越僵硬、感情塑料花越来越持久了。唯有爱,可解脱这一切、让你做最单纯的自己,然而,在得到爱的路上,我们永远孤独。我写的不是小说,不过是借由故事的外衣粗略地描述了当代年轻人的孤独困局罢了。
01
方樵在眼镜店换镜片的时候,看见了阿美,他的女朋友。
阿美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样,红艳的丝绒紧身吊带裙勾勒出她妙曼的身材,淡粉色的细高跟把她的两条玉腿衬得又细又直,就连一贯自然散落的长发今天也变出了两条精致的鱼骨辫子。
方樵默默注视着,心想:我女朋友真好看。
阿美正在墨镜柜前对着两款墨镜摇摆不定,她把两副墨镜摘了又试,试了又摘,对着镜子嘟着红唇,企图找到它们最出色的拍照角度,方樵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这两副她都很喜欢。
方樵正想唤她,一个中年男人突然从阿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油腻地说:"美美,公司打电话催我回去开会了,我不能再陪你逛了。"
阿美摘下墨镜,柳眉微蹙,说:"怎么又这样啊,早知道我今天不来找你了。"
男人哄道:"对不起嘛,呐,这两个墨镜都买给你,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不够。"
"那再挑一个?我看那个酒红色的细框墨镜也不错。"
阿美不接话,不怀好意地伸出手,从男人的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把页面朝向男人,轻声细语地说:"你得答应我,不能再为了你老婆放我鸽子了。"
男人先是一惊,然后笑道:"噢,我被戳穿了。"
阿美也笑了,媚眼如星。
接着阿美的笑容僵住了,眼睛里的神采黯淡下来,因为穿过中年男人那颗光秃秃的卤蛋一样的脑袋,阿美看见了方樵。
方樵也看着阿美,四目相对,空气仿佛也因为这个捉奸的时刻而凝结了,连眨一下眼皮都会显得很郑重。
"先生,镜片换好了,八百块。"没想到是营业员先开口打碎了沉默。
中年男人也察觉了气氛的诡异,问阿美:"认识啊?"
阿美一愣,"啊,认识……前男友。"
方樵心里苦笑:是啊,昨晚还脸贴着脸,早上出门前还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前男友。
"你好你好,我是美美的现男友,有机会一起喝一杯啊。"中年男人热情地和方樵握手,就像和生意伙伴达成了一项利益颇丰的合作一样兴奋。
方樵无言以对,他只能把这种莫名其妙的热情归结为他的职业病使然。
方樵没有戳破,他不想让阿美难堪,他光是看见阿美的眼睛里生了一层薄薄的雾,心就疼了。
方樵目送着他们结完账离开,边掉眼泪边问营业员:"你刚才说换镜片多少来着?"
"八百……"营业员被本不应轻弹的男儿泪吓懵了。
"怎么这么贵……问一下,刚才那个男的买的两个墨镜,花了多少钱?"
"两个墨镜五千二。"
方樵的眼泪暂停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阿美和中年男人走得还不远,方樵憋足气,故意对着营业员大吼:"八百块钱分期可以吗!"
这一声吼,气流太足,方樵的鼻涕掺着泪液飞扑到营业员的大饼脸上。
方樵挨了一记瓷实的耳光,然后哭得更凶了。
02
方樵梦游似的回到家,把眼镜盒随手一丢,瘫在沙发上。
沙发好啊,柔柔软软。
方樵时常感觉这座城市是一个长满了棱角的钢铁侠,每一栋房子的边角都锐利,一丝不苟地垂直地面。每一辆车子都喘着粗气,轧着地面,好像可以征服一切。
这座城市的每一张人脸都挂着精致的表情,对待下属不苟言笑的冷酷,对待上司春暖花开的谄媚,只有对待陌生人才能短暂地恢复出厂设置。
这样一个世界从来不乏尖锐的棱角,去戳泄那从未曾饱满过的温情。
他有时想通过酒精麻醉自己,以求能忽视这样一个世界的棱角,却生了一副一喝酒就会过敏的身子,别说二锅头,连雪津都碰不得。
一年前,方樵从省内一所名声还算可以的师范大学毕业,带着专业分数还算可以的成绩单到了沿海某镇的一所私立中学,成为了一名教学能力还算可以的初一化学老师。
可就在一周前,他失业了。
方樵授课的班上有一个男孩子失踪了,按道理方樵只是一个科任老师,这事归不到他头上,家长该找的是班主任才对。
但孩子的家长带着记者把方樵堵在了校门口,摄像师扛着机器不分青红皂白就往方樵脸上笃,女记者一次次把话筒戳到方樵的酒窝里,一遍遍地质问方樵:"对于张东东的失踪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东东?"
女记者讽刺道:"看您一脸疑惑,您不会连自己班上的学生都不认识吧?"
方樵不知对方来意,只想先躲个安静地儿,把事情理清再说。他推开记者和摄像,"对不起,我们再聊可以吗?别拍了别拍了!让让!我已经迟到了!"
孩子的家长情绪激动,拦住方樵的去路,对着鼻子给了一拳,方樵吃痛,也推了他一把,家长倒在地上耍赖皮,嘴里不停喊着:"我儿子不见了,你还我儿子!"
校长及时出现了,他唤两个保安把记者和家长安置到会客间,然后把方樵单独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语重心长地说:"方樵啊,你这为人师表的怎么讲话都不知道轻重呢。学生都在成长阶段……"
方樵打断:"等等等等校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啊。"
校长从抽屉丢出一本日记本,厉言道:"你自己看看,张东东的日记本。"
方樵一翻,上面的字歪七扭八,记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方樵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上头赫然写着:"今天化学老师批评了我,对我说'你的脑子这么笨,马路上随便拉来两个不识字的,都能比你考得好',还罚我默写三十遍化学方程式给家长签名。我不想读书了,读书好累,去天堂应该就没有可怕的方老师和化学方程式了吧。"
方樵顿时头顶一声轰雷,"他撒谎!校长,这个学生怎么瞎写!我没说过这话!"
校长不置可否,毕竟这时候方樵作为一个对学生施以语言暴力的嫌疑人,说什么都很像狡辩。
校长低声说:"方樵啊,即使我相信你也是无济于事的,这个学生现在离家出走还没找到,学生家长不依不饶,你配合一下他,在派出所等消息吧。另外,你来我们学校也一年了,你应该很清楚口碑对一个私立学校有多重要,现在报道都把矛头指向了你,我们也怕影响新一轮的招生啊。所以……"
方樵的眼里显露出二十几岁年轻人的焦虑:"这锅我背定了是吗?"
五十几岁的校长拍拍方樵的背,"走吧,我陪你去派出所等消息。"
张东东在失踪的第五天找到了。
他拿着从家里偷来的五百块钱,坐上了去邻市外婆家的黑车,因为他没有身份证,黑车司机走错了路,张东东见路不对,害怕黑车司机会拐卖自己,就付了钱让司机把自己放到高速路口。
下了车之后,张东东靠着剩下的钱和零星的记忆,一路走一路饿,竟然真的徒步走到了外婆家。
五天来提心吊胆的外婆看到张东东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老泪纵横。
方樵得知后,只是淡淡地说:"原来他偏科地理啊,难怪化学不爱学呢。"
方樵一点儿也不担心张东东的生命安全,他根本没有受过来自他的感情伤害,又怎么会真的去自杀,都是借口罢了。
面对方樵的辩解,张东东否认了他编造日记的事实,他坚持方樵对他的不合理对待是他险些自寻短见的导火线。
方樵觉得很冤枉,不可理解,这个张东东在他的班上默默无闻得就像冰箱里壁面上的一块冰,方樵不仅没有刻薄过他、没有单独与他有过对话、不能将他从清一色的初一平头小男生中揪出来,甚至张东东的名字和脸从来都没有在方樵的记忆里正确对上过。
但是方樵束手无策,他不能证明自己比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纯洁无暇,他不能证明自己在一对师生关系里处于弱势地位,他不能证明一段凭空捏造的对话仅仅是这个看起来"弱小"的"纯洁无瑕"的少年的一段"凭空捏造"。
方樵离开那所中学的时候,一个女孩子追了出来,她送给方樵一盒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她对方樵说:"方老师,我知道张东东为什么选你来冤枉。"
方樵胸中一紧,天呐,竟然有一个知道他的冤情的小仙女降临了!他该做什么以显示他对她的感激?给她买对翅膀?还是在她踩过的地板喷满彩色泡泡?
小仙女同情地看着方樵:"他就是想逃课而已,选你来冤枉是因为他无意间发现你是X乡人,他想让谎言更真一点。"
03
方樵躺着沙发上,把玩这个词语:"X乡人?"
方樵发笑的原因是,他第一次听起来像被人归入了一个神秘的组织。
偏见构建了现代人大部分的生活,如果你来自维吾尔族,你必然能够灵活地扭脖子,否则你是假冒的;如果你不能在KTV随口嗨一段"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或者"啊,雨水我问你",那你不配是个闽南人。
没有人会抛弃自己的家乡,方樵也是,即使他的家乡有一个不好名声——电信诈骗之乡。
这个名头在2016年响彻了中国大地,因为一篇轰动社会的报道——《电信诈骗再酿惨剧,大学生学费被骗后心脏病发而死》。
所有人都惋惜年轻的如花般的生命,也憎恨欺诈谎言和背叛。民众喷火的枪口除了指向被捕的X乡嫌犯之外,自然也指向了这个以电信诈骗而声名狼藉的X乡。
报道铺天盖地,"地域黑"的效果在诈骗这个敏感的话题上格外明显。
方樵从小到大骗术没见到多少,收到的偏见倒是能攒个乌山那么高了,什么"十个乡民九个骗,还有一个在锻炼"、"放火防盗防X乡人"之类的都是好听的了。
在上大学的时候,方樵的舍友一脸好奇地挑衅他:"我们家附近好多盗窃案都是你们那儿的人犯的,你们那儿平时是不是都跟训练基地似的,飞檐走壁,摸扒撬锁,盗号卖片,无恶不作,然后每个人手里都好几张电话卡?"
方樵不接茬,甩个白眼,说:"你这个怂样以后还是别跟我玩牌了,哥哥人送外号——江南千王。"
04
方樵的干眼病犯了,他开始满世界找他的眼药水。
窄小的出租屋里,小碎件们摆满架子,层叠交错,环环相依。方樵看见他的宝贝眼药水此刻就躺在这片微型森林里。
如果他把手伸进去,可能会顺势带倒一大片杂物:手机支架、各种充电器、圈圈绕绕的耳机线、巴掌大的镜子、表带坏掉后被很快遗忘的手表、上个星期嘴巴溃疡时买的西瓜霜喷剂、阿美离开时忘记带走的隐形眼镜护理液……
如果他带倒的这瓶护理液又恰巧没有拧紧,他将暴跳而起,让粗话像响雷一样轰轰隆隆地占领房间,然后一整天都不会对这样一个世界投放任何善意。
为了尽最大可能避免一系列可怕的后果,方樵决定放弃它,用意志力忍受干眼病的折磨。
没有得过干眼病的人不会知道其中的痛苦,一种挠不到的痒在你的眼球上若隐若现,方樵只能通过不停地打哈欠、流眼泪来缓解它,但往往此刻缓解了,下一刻痒感又密密麻麻地爬上来。
哎,这种感觉简直和孤独一模一样,方樵想起阿美。
自从眼镜店那一面之后,阿美再没有回过他们的出租屋。
方樵想,肯定是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给她找了一个更好的处所,那里有着更宽敞的卧室、更明亮的吊灯、更华贵的衣柜还有更大更软的床。
方樵想念阿美,在这座城市和他相处最久的就是阿美了。
房门突然出现被拧动的声音,方樵以为阿美回来了激动地看去,却看见下巴兜不住她肉的胖房东站在门口。
房东看见方樵也很纳闷:"额……今天不是周三吗,你下午不上班啦?"
方樵说:"看来你常来。"
房东假笑两声,从房门外领进两个人,"你们不租之后,我就得租给别人啦,当然得带人提前看看房子的环境。"
"什么不租?!"
"阿美说的啊,我打电话问她何时交新一季度的房费,她说不租了。"
方樵眼皮耷拉:"你为啥不打给我?"
"你们之间从来都是她拿主意呀,我当然是先问她咯。"房东试探地问,"你们是不是分手啦?"
方樵心想,刚刚自己为了让眼泪充盈眼球以缓解干眼病,连续打了几十个哈欠,现在脸上泪痕满满,看起来一定超可怜,所以他决定打同情牌:"是啊,她……"
房东看方樵的眼神果然柔和了不少,房东小心翼翼地问他:"樵啊,那你还租不租了?你要是还租,我就不带人来看了。"
"租!"
"你有钱吗?"
"……"
05
城市灯光很刺眼,房租很高,人们脚步很匆忙。但他还是想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一盏灯,一个温柔乡。
为了交得起房租,他得工作。
方樵穿上私立中学统一分发的西装去一家广告公司求职,他很庆幸校长在定制这些西装的时候没有像校服一样刻上学校的名字。
面试过程出奇的顺利,广告公司的老板看到方樵简历和身份证的第一眼,就恨不得背过身去按下红色的按钮再转过来,然后大喊一句——"I want you!"
方樵一直处在一种受宠若惊的欢乐心情里,直到他被经理带到办公室——一个摆满电脑桌、地上全是零食包装袋、二十几个抠脚大汉袒胸露乳的办公室。
经理委婉地交待方樵:"我们这个业务啊靠单提成,每单抽一成,能者多得啊。我们的工作核心就是这个说话艺术啊,嘴笨的,打字慢的,我们都是要淘汰的。具体怎么做嘛,小林,你来带带他,尽量让他一天上手,两天快走,三天长跑,五天battle。这可是个看得见的好苗子啊。"
方樵要疯了,这工作内容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小林把一份资料搁到方樵手里,上面是一些客户的资料,包括名字、QQ号、微信、昵称……
方樵心惊:啥?家庭住址都搞到啦?
小林清理出了一个电脑位,耐心地教:"小方,你就坐这里,这个QQ号从此就是你的了,你的任务呢,就是跟这些人聊天,把他们哄开心,如果有人好奇你长什么样子,你就把这些美女的照片发过去。"
"她们是酒托,我是键盘手呗?"方樵说。
小林一听,兴奋地冲着经理大喊:"经理!这真是个好苗子!都不用教!"
方樵本来是想甩手走人的,但是理智告诉他,他可以干一票再走。
方樵指着小林给他的名单里第一行,问道:"小林,这个名字,张大辉,你帮我查查这个叫张大辉的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张东东,顺便看看这个张东东是不是正在上初一。"
"这有什么样的问题,简单。"
06
方樵以前从来就没想过,他有一天会跟一个中年男人谈恋爱,还在网络上被人喊"小甜甜"。
小林削了一个苹果,递到方樵面前:"张大辉就干聊天,不肯出来消费,你要不发展发展别人。你干嘛死磕他,有仇啊?"
"嘿嘿,子不教,父之过,我一定会把他拿下。"方樵内心复仇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你呀,到现在一点业绩都没有,经理对你很失望啊。他说如果这个月底你业务量最低,就要黑你工资。但是你放心,他要是黑你工资,我就帮你偷出来。不是我吹,就这栋大楼,没有哪间房我没洗过,咱办公室的人都私底下喊我盗圣。"小林一脸自信。
方樵笑了,友好地伸手:"失敬失敬,江南千王了解一下。"
小林又给方樵削了个桃,语气讨好地说:"那个,小方,你可不可以给我当伴郎啊?"
"你要结婚了?"
"没有啊。"
"那要什么伴郎?"
"预约嘛。你要是肯给我当伴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如果我没有,我也偷给你。"小林的脸上尽是笃定。
"你说真的假的?"方樵疑惑不已。
小林认真得很:"真的真的,真金一样真。"
方樵笑了笑,"喏,你帮我追个姑娘,楼下小吃店的周然,天天给咱们送外卖那个姑娘。"
"偷东西我在行,偷人芳心啊?这……偷着了算你算我的?"
"你说呢?"方樵瞪眼,"哎我说小林,你干嘛非要我给你当伴郎?我跟你也就一般般熟吧。"
闲来无事,小林讲起了他的兄弟。
原来小林也不是本地人,他小时候是留守儿童,没人管没人看,野得很。他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未成年的时候,他们一起在网吧打游戏,有一天,一个男人走到他们跟前,温柔地说从此把他们当弟弟一样疼。
那个男人教他们爬墙、开锁。专门在晚上八九点把他们载到高档小区,让他们挑选合适的房子入室盗窃:阳台挂着衣服的(说明有人住),灯没亮的(说明人不在),阳台窗帘装修好看的(说明有钱),楼层高的最佳(住户防备心低)。
他让他们从楼顶往下翻,顺着钢管、空调外机架等来到住户的阳台,拿背包里的工具把阳台铁栏剪断,进入室内翻箱倒柜。
小林说二三十层楼就悬在脚下,而自己身上又没有一点保护措施,夜晚的风都显得格外的冰冷,第一次爬的时候很害怕,但是得手几次之后,就不怎么害怕了。
那个男人在犯罪过程里只担任司机,负责他们的到达与撤退。而小林和他的朋友,以及其他少年都无一例外暴露在各个方位的监控探头下。派出所依据监控抓人,他们被抓了也不会重罚,因为他们未成年。
这样的勾当他们做了很久,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几乎不走回头路,他们决定成年之后就不再做了。
可是小林那个发小,没等到成年,就在一次攀爬高楼中摔死了。
说完小林哭了,他哽咽地说:"我们说好要给对方当伴郎的,现在他不在了,你和他长得有六七分相似,你要是给我当伴郎,也算圆了我俩的约定。"
方樵动容了,这个冷漠的世界里有多少可见的温情,方樵都想守护。
他点点头:"行!"
07
周然是个干净干练的姑娘,每天中午她都会把二十几个糙汉的伙食送上来,每到这时候方樵就会在门口等她。
她没有阿美的浓妆艳抹,也没有阿美的彩色指甲,她甚至连阿美常穿的那种长裙子都不曾穿一次。
好想给她买条裙子,她长得那么干净,穿裙子肯定也好看。不知道何时开始,这样的想法开始频繁地萦绕在方樵的脑海里。
他清楚自己坠入爱河了。
为了圆方樵的春梦,小林开始频繁地往周然的店里跑——顺回周然的手机,记下微信再送回去;顺回小店的值班表,记下周然的上班时间再送回去;顺走小店里的灯泡,让方樵带回去帮忙装……
听说方樵他想给周然买条裙子,小林差点没头一热冲进周然的更衣间顺走点粉……粉红色的回忆!
在一个下雨的傍晚,小林顺回了周然的雨伞,再把方樵踢出门,让方樵适时出现在楼下,送她回家。
周然果然在屋檐下翻包找伞,"我伞怎么没了。"
方樵故意转动伞柄,引起她的注意,笑嘻嘻地说:"周然,我送你回家呀!"
"方樵,"周然把手往腰上一叉,冷漠得很,"你拿的是我的伞。"
方樵被自己的愚蠢吓得说不出话,只好继续转动伞柄以求化解尴尬:"粉粉的,真好看。"
万万没想到,就这样,方樵还就真的追到了周然。
周然带他回了家,和周然的妈妈吃了一顿晚饭。周然的家在郊外,成群的渔舟排列,水面平铺着一格格的养殖网箱。
周然和方樵在晃晃悠悠的舟甲上看着夜空,墨绿色的苍穹里藏着无限的深意,仿佛吞噬一切。夜色清冷而辽阔,此起彼伏的鸟鸣声给人以独特的静谧。
方樵枕着周然的大腿,好像枕着一个温柔的梦。
方樵轻轻地说:"周然,我们结婚吧。"
08
那一晚周然没有答应方樵,周然甚至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有些郁郁寡欢。
方樵认为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没有一个女孩希望自己的求婚如此简陋——没有戒指,没有鲜花,还没有旁人羡煞不已的祝福。
第二天,周然消失了,拉黑了方樵的一切联系方式。
方樵感到莫名其妙,更莫名其妙的是,他们这个本来隐藏得很好的猎头公司突然被端了,警察们轰轰烈烈地闯进来,封锁了所有电脑和资料,经理落跑的时候在地下车库被两个便衣狠狠地按在地上。
幕后的老板则是在别墅和小三厮混的时候被包围的。
方樵和小林,还有办公室里的其他伙计,一个不落的都被拷上手铐,被带到派出所,大家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听着民警们的数落。
一个女民警走过来,指着小林说:"你,你是这里头的主心骨是吧,跟我来。"
小林赶忙拉着方樵:"我们,我们大家一起去。"
方樵愣住了,心想:我就是个小喽喽啊!怎么成主心骨了!我进这个广告公司还不到一个月,连张大辉都没骗成功啊!
女民警把他们俩带进了一间审讯室,审讯室里的另一个女民警正在等他们。
"周然!"方樵惊呼。
"扑哧"一声,小林手上的手铐被解了下来,女民警笑着说:"林建国同志,这次多亏了你和周然同志的里应外合,我们才能一举捣毁这条困扰本市许久的网络诈骗犯罪链啊,辛苦你们了。"
方樵的嘴巴合不上了。
林建国谦虚道:"都是应该做的,以前偷鸡摸狗干了不少违法事,现在改邪归正了,能弥补社会多少是多少吧。那啥,帮我把我兄弟的手铐解开吧,这小伙我观察好久了,根本不是一棵能犯罪的苗子,这么久了,死磕一个人,叫什么张大辉的,我天天听他念叨哟,关键是还磕不下。这次他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情报哩,要不是他,我们都不知道老板藏私房钱和小三的别墅在哪里。"
方樵的目光呆滞,他一时不知道他对张大辉是该爱该恨了。
"方樵,谢谢你。"周然对着方樵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那……那你说喜欢我这事,还作数吗?"方樵问。
周然看着有些难为情,林建国见状朝方樵捅一肘子,贱兮兮地说:"我找你当伴郎这件事,一定作数!"
方樵今晚想干一瓶二锅头。
生活总有你意想不到的劫数,但如何走下去,全在你自己。